【小狐鹤】鹤丸与麦芽 #02

有一点点双兼定情节。



02

鹤丸的洗发水是柠檬味的,跟麦芽的香波一样的味道。

小狐丸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。鹤丸的发旋就在自己下巴边上,一团柔软而干燥的香味,微微低头,就能数的清一根根发丝。

小狐丸没数,他担心鹤丸随时随地会跳起来,然后把自己推出去,或者默默地、不动声色地挪到沙发另一头,继续和他聊今晚那场味同嚼蜡的电影。

后一种比前一种更可怕。

 

可出乎小狐丸意料的是,鹤丸没动。他的手还搂在麦芽身上,后背靠着自己的胸膛。两层衣料不尴不尬地贴在一起,小狐丸从鹤丸僵硬的姿势,想象出了他脸上僵硬的表情。

他感觉自己有点可笑,又有点可怜。麦芽的叫声敲碎了微妙的沉默,于是小狐丸很体贴地站起来,喝完了最后一口碳酸饮料,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里,向鹤丸告别。

鹤丸呆愣愣地看着他走出去,关上门,把自己和麦芽隔绝在室内。

 

小狐丸是个固执的保守份子。这是鹤丸很久以后才意识到的事,那个时候他已经能包容自己的恋人很多算不上缺点的缺点,正如对方为自己所做的那样。

但是目前的鹤丸还是个没什么经验的新手,在养狗和恋爱两种意义上。一开始,他不可避免地生气,因为他以为小狐丸会伸手揽住他,就像他抱紧麦芽那样。如果他回过头,说不定看到对方有点赧红的脸,或者再听到那张薄薄的嘴唇里吐出的几句引人遐想的话,也许它们来自于小狐丸读过的古老戏剧或爱情诗篇。

结果证明,鹤丸想得太远。后来他为自己那些突破了友人界限的胡思乱想而羞愧,老实说,他之前并没有想过两人会发展成能亲密地抱在一起的关系。

羞愧的一个表现就是他暂时不想再见到小狐丸,即使麦芽缠得他不得不把自己关进卧室里工作,即使他有些想念除了冷冻饭团和不高明的法国菜之外的其他味道。

鹤丸可能需要点时间,一方面用来思索,一方面用来等待。

这有些奇怪,以前鹤丸想要小狐丸来的时候,总找不到理由;现在他有不少的麻烦,却宁愿自己一个人解决。

 

小镇就那么大一点,相遇是个对意愿不管不顾的无情又通情的概率事件。

幼犬比较没心没肺,它看到两双脚同时出现的时候,毫不犹豫地向穿着黑色皮鞋的那双奔了过去。

很不幸的,小狐丸穿的是蓝条纹跑鞋,只能眼睁睁看着麦芽摇着尾巴扑向一个陌生人。小狐丸很窘迫地收回两只伸开了的胳膊,抱了一团空气回来。

鹤丸在后面笑出声来,向前走了两步:“小狐,好久不见。”

小狐丸脸上的温度稍微降了一些下去,冲鹤丸点点头,打了招呼。他在考虑老朋友间应该用怎样的方式进行谈话,鹤丸不是麦芽,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衰退到什么地步。

小狐丸选择了这么一句话:“麦芽长大了。”麦芽正特别热情地舔着陌生人的脸,小狐丸下意识伸出手,摸摸自己的。

“身体是长了,性格倒是没有变。”

“还是一样活泼爱撒娇啊。”小狐丸有点酸酸地看着那条抱着麦芽的手臂,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显得太过有力,“这位是?”

“大俱利伽罗,非常可靠的朋友。俱利酱,这个是无所不能的小狐哦,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。”

大俱利抬眼,他刚从便利店里出来,一只手拎着箱麒麟啤酒,此时正在用一种托举小孩的笨拙姿势抱着麦芽,黝黑的左臂上缠绕着一条巨龙纹身。小狐丸猜想那条龙的颜色可能太像肉汁,所以才导致麦芽那么义无反顾丢下老朋友不管。

鹤丸抢在大俱利前面开了口:“没兴趣和你搞好关系,不要管我。”他笑得一脸促狭,语气却一本正经,小狐丸禁不住勾了勾唇角,本来对大俱利伽罗怀有的一点微妙的敌意也消了下去。

大俱利哼了一声,算是默认。

 

事实上,这话如果由大俱利本人来说,场面一定尴尬无比,但鹤丸却抢先化解了。无论刻意与否,小狐丸愈发觉得鹤丸聪明得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。

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。

鹤丸笑着问小狐丸要不要一起去玩花札。

小狐丸读出了那双眼里真诚的邀请,于是答应下来。他喜欢和鹤丸相处的感觉,无论以何种身份呆在一起,即使做不成恋人,做朋友也好。

三个人两前一后的穿过黄昏街道的石板路,夕阳被调成浓郁的山吹茶色。大俱利在鹤丸旁边,冒出一句:“他是小狐丸?”

鹤丸抬起的胳膊上,有麦芽的两条后腿踩着。他嗯了一声,问:“怎么?不像吗?”

大俱利挺了挺背。

“就名字而言,他本人好像太大了点。”

 

虽然大俱利并没有承认,不过他确实是从海边特地过来探望旧友的。

那里并不仅仅是自己的故乡,也是鹤丸过去的家。养父去世后,在大学念书的鹤丸就没再回来过,也没在哪里长时间停留过。大俱利几乎每隔半年,就能收到盖着不同地点邮戳的明信片。

这对大俱利来说是难以理解的。大俱利个性孤僻,跟态度强硬的父亲总是矛盾不断,即便如此,他也从没想过要离开。他的根扎在那里。

而鹤丸并非如此。他的土壤不是一寸空间,不是一座房子,也不是摇摇晃晃的海水,那些都是象征性的符号。头发花白的老人曾经是鹤丸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土壤,然而根在无法阻挡的逝世中枯萎了,鹤丸就像风吹走的蒲公英绒球一样四处漂泊起来。

即便如此,大俱利也不明白鹤丸为什么在不断地转移。他和烛台切都没有试图去阻止,鹤丸总有他的道理。

但是他还是很珍惜这个朋友,并且不时会思念他,思念了就会来找他。

 

临行前,大俱利的母亲整理了大大小小五个包的东西。从三石海带、大螃蟹,到甜瓜、六花亭糖果、自家制的肉食品,分门别类装好。包里大多都是食物,因为对于爱乱跑的鹤丸来说,太多的工艺品不是个实际的选择。

大俱利虽然一直皱着眉,但还真一路扛到了京都的鹤丸家里。鹤丸把花了一个小时拆完了所有的包裹惊叹完,又感动地给妇人打了一个小时的长途电话。

搬运工有点无聊地坐在一边,陪麦芽玩。麦芽不但不怕生,而且任性地有点过了头,不过总体来讲,还是很招人喜欢。大俱利在牛奶酱和肉干之间犹豫了一会儿,决定选择不那么珍贵的后者,把自己专门挑的特产留给了鹤丸。

结果鹤丸刚放下手机,就很不吝惜地挖了一大勺牛奶酱,放到小柴犬面前。

大俱利瞪着勺子,生了半天闷气。

 

鹤丸的家明显变了,这个改变倒不是指装潢。

麦芽在鹤丸家里留下了很多无法忽视的痕迹。它的浅黄色松木小食盆,尼龙骨头玩具,毛绒球,豹纹布料小窝,玻璃茶几上散落的狗毛,书桌腿上浅浅的抓痕,都是以前所没有的东西,带着一股奇妙的生活气息。

还有低着头,正拿小刀咔嚓咔嚓分解帝王蟹的小狐丸,一个大写的生活专家。

大俱利突然觉得,也许在一段时间内,他只会收到来自京都这一个地点的明信片。

 

其实小狐丸才知道原来鹤丸也会玩花札,那双漂亮的手正把墨色的纸牌一张一张分发到二人面前——得有一个人陪麦芽玩,大俱利非常乐意成为那个角色。

小狐丸以前和歌仙在茶室里玩过花札。歌仙讲究风雅,茶室壁翕中的竹制花瓶里,总是插有一枝沾着露水的花,榻榻米干燥清香的气味和清涩的茶香味,和牌面上那些浮世绘风格的花鸟日月相映成趣。

如果让歌仙看到舒舒服服歪在沙发上,一手揽着纸牌,一手捏着包薯片的鹤丸,大概要气晕过去。

小狐丸还是坐得一本正经,手指轻轻搓着一张牌上的藤树枝,等待鹤丸出牌。

 

玩花札,运气和技术都占据很重要的分量。运气是很玄乎的东西,两回合刚过就凑了三光组合的情况也不是没有,但两人大部分时间半斤八两。

但是技巧上,打着打着,两个人就发现对方跟自己完全是不同的类型。

小狐丸属于见好就收的那种,经常拿到一种组合,就会果断地结束牌局,哪怕形势看上去对自己相当有利。

鹤丸打得很奔放,几个简单的低分组合,完全不足以让他选择结束。大俱利揉着麦芽的小爪子,耳边听着鹤丸清脆的“来啊来啊”声,心里颇为同情小狐丸。

无论是光忠还是自己,都不太愿意单独成为鹤丸的相手。一切博弈者都会期许获得最大的利益,大俱利也不例外。而鹤丸可怕的地方就在于,他后期往往能毫无征兆地凑出一副高分役牌,最后一气呵成地收局。

好友之间玩时,通常都有赌注。比起烛台切,大俱利的幸运值还得差上那么一截。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,这就解释了鹤丸手机里那些大俱利黑着脸穿水手裙的照片从何而来,拍之前,烛台切还非常好心地给他刮了刮腿毛。

 

在小狐丸和鹤丸之间,大俱利当然是支持自己的好友。不过另一方面,他内心有那么点隐秘的期待,期待看到鹤丸吃吃瘪,跳跳脚。

老实说,大俱利很少见过鹤丸生气炸毛的样子,也许他的这种情绪已经被过去的三分之一人生磨平了,或者都埋藏在夸张的一惊一乍里。

不过现在要输的似乎是小狐丸。

每人12文。鹤丸刚刚达成一盘7文的胜利。花见酒、五短牌、五种牌,这是他目前为止赢的第一局,但已经将小狐丸逼到了失败的边缘。

相较之下,小狐丸通过不温不火的进攻,所获取的1文1文的胜利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。大俱利悄悄叹了一口气,在心里把小狐丸归成战友,木着张脸地递给他一块肉干。

小狐丸对着大俱利手里的肉干有点愣,因为那边麦芽嘴里正欢快地嚼着同样的东西。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接过,填进嘴里,继续从山札上拿牌。鹤丸舔了舔唇角,又从茶几上勾过一个铝塑包装袋。

小狐丸挑了挑眉:“少吃些比较好,等下还要吃帝王蟹。”

鹤丸已经开始咔吱咔吱咬着芝士香的薯片:“吃不了多少,快结束了。”

小狐丸微笑,不紧不慢地收回一张柳下燕。

 

等鹤丸再次解决手里的一大袋子,这一盘竟还没有结束,而他也只剩下3文,竟和小狐丸持平。

后者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,沉稳,安静,极富耐心。

鹤丸抓紧了手里的牌,突然又松开,梅与牡丹散了一沙发。

“我输了。”

小狐丸没有反驳,把手中的牌放下,一溜儿摊开,菊青短与枫青短已经在里面,剩下的一张牡丹小牌,正好用来取走场上的牡丹青短。

5文的胜局,稳稳当当的最后一击。

两罐啤酒的惩罚实在是轻了点儿,大俱利感到十分遗憾。

 

 

三个人围着桌子,剥开已经蒸熟的帝王蟹,将白嫩的蟹肉蘸上芥末,安安静静享受着美食。

麦芽抱着鹤丸的小腿爬上来,舔了一口麦芽酿的啤酒,嗷地从桌子上掉了下去,赶紧回到自己的小食盆前,吧唧吧唧喝完了剩下的所有牛奶,跑到餐桌跟前摇尾巴。

小狐丸放下叉子,起身,轻车熟路地从柜子上取出纸盒,又给麦芽满上,揉了揉它的短短的脖子。他回来时顺带把芥末酱瓶拿了过来,往鹤丸已经快空的小碟子里加了些。

大俱利心里突然有一丝古怪的感觉。有那么一瞬间,他以为小狐丸会像对待麦芽那样,也摸摸鹤丸的头。

他看着脸上稍微有点醺红的鹤丸,眨了眨眼,默默地呷了一口啤酒。

 

小狐丸的新作已经写了五分之一,交给和泉守的时候,对方在回复的信息里用了好几个巨大的黑色感叹号。

和泉守是一件出版社的编辑,办公楼潮流风向标,全年份时尚杂志订阅者,却喜欢上了只看和歌集和各种物语的歌仙兼定。

可对于歌仙来说,比他要高上一个头的和泉守不过是补钙补过了头的小孩子。

和泉守并不幼稚,否则也不能成为出版社的一把手。他评审出来的作品,最后往往能出现在各家书店的推荐书目上。

当然,这就意味着你可能得抛弃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。

 

和泉守的兴趣是游记、散文、跌宕起伏的剧情小说,甚至还有一部分轻小说。他的眼光比普通人要好上很多,却和歌仙不在一个电波频道上。

和泉守第一次告白被拒后,闷着头读了一个星期诗集,然后自己改编了一茶的俳句:“我要他我要他”/和泉守强索着/那轮明月*

小狐丸收到邮件时,笑了半天才缓过来。他知道和泉守不是真失意,才有心思胡编乱造了个俳句自我调侃。

和泉守还很年轻,身上全都是夏季太阳光线般的勇气。歌仙已经入了秋,习惯了枫叶凋落的速度与节奏,对小孩子炙热的情感,从头到脚都不适应,抱怨和泉守一多,整个人似乎都倒着生长起来。

小狐丸把那首俳句记下,打算在和泉守和歌仙一同要求他吃酒的时候念出来。

 

和泉守之所以会对小狐丸的新作品表示惊讶,是因为小狐丸作品风格的变化。

一直以来,小狐丸都是个比较中规中矩的作家,无论是写作内容还是销量都是如此。和泉守看似大大咧咧,但作为编辑,对字里行间的感情变化很是敏感。

他刚读完小狐丸发来的那部分,就从里面咂摸出一种苦味,不明显,隐藏得很深,像是刚刚点燃就被沉入水底的爆竹,还有秋天枯草的最后能榨出一点汁液。

和泉守在刚发送出去的“你也失恋了吗!!!”后,又赶紧追加了一条讯息:“写得很好!”

小狐丸选择了后一条回复:“多谢。”

失恋是有前提的事情,所以他还谈不上失恋。




*原文为:“我要它 我要它”/幼儿强索着/那轮明月



小狐鹤粮变多了,感动>口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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